㫪洞

蝴蝶之死

其实我见过你,但也仅局限于见过。你在灰色建筑的阴影里,像一丛明媚的紫阳花一闪而过。

林戒之:

@妄论他人 给陆裕仙女迟发的生贺。语文书上狂草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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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死


三年前一个秋天午后我见到了陆裕。“见到”更科学地说,是“看见”。我在三楼拐角处向下张望雨是否停了,热茶给镜片带来雾气。我只摘了眼镜,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右手用伞敲着青石板路,左手提着长牛仔裙,露出嫩黄色的雨靴,仿佛踩着神秘节奏似的从一片渐黄的梧桐树影中时隐时现。


可雨确实没停。从灰色建筑里出来的时候我这么想。她在雨里行走。


她的葬礼上也下着像我刚见她时那样的小雨。长长的手脚蜷缩起来,双手紧握抱在胸前。脸上还黏着蜷曲的发丝。是很适合高高束起的头发。她以后或许能当个老师,侧过头去写板书的时候脖颈露出圆润的东方曲线,对每一个孩子都慢声细语。她的小孩?我想一定是个小女孩,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手拉着妈妈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我想要一条公主裙子。或许她能成为一位编辑,虽说我们对于有才华的人常常冠以作家的祝愿,但我觉得她将是一位编辑。比如抱着原稿匆匆在办公楼中穿梭,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灰色的眼睛被藏在厚厚的黑框眼镜里。当她摘下眼镜捏捏鼻梁,就意味着又有一位新人作家被枪毙在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里。


我们随着灵车行走,她躺在白色的雏菊和玫瑰里,浓妆下看不出灰败的脸色,安静得好似沉睡。我离她很远,只是凭着想象看见。丝质长裙被刻意摆成凌乱的样子。她的样子真的只是睡着了,是母胎内最平静的睡眠。我知道她来自南方,皮肤也是南方人标致的细嫩。在阴雨天的日光下能看到细小的纹路,每一条纹路都在讲一个故事吧。


天气渐渐转晴,我听见飞机由远及近划过的声音。飞机上的人向下眺望城市景色,有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这个灰黑色人群呢。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就在这班飞机上,被带到晨昏线的那一边。被带到寒冷的极光下或是湿热晴空下的海滩。或许在飞机上的她都没有时间施舍一眼云端的日出,而是对着笔记本电脑忙着设计一把椅子,一栋楼,甚至一个星球。


在午夜我把自己装进绸质睡衣里入殓。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我甚至今天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我甚至没来的及认识她,她甚至没来得及见过我。学校的梧桐黄了又绿,现在正是繁茂的时候。就算是现在三楼拐角处也无法从一片绿色中窥见人影。我第一次见到陆裕,她踩着水用伞敲着地面慢悠悠地从院子那头过来,直到被斑驳的树影淹没。那是三年前一个秋天,约摸九月下旬的午后,天还下着小雨——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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