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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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㫪洞

㫪洞

 

一卷被冲坏的雷克雅未克午后

主per多,几句话翔松翔

8k+,甜,冰岛背景,ooc有,全都是我瞎编的除了我们per多夺冠的世纪拥抱。希望per多人都可以吃上饭,意思是妈咪们我要饿死了,per多批多多来和我口嗨!


“Don’t say you’re gonna save me.”

“I’m not gonna save you.I’m gonna kiss you.”


1

“我们住十三楼,”田野走在李汭燦前面两三步,偏头和李炫君说话的声音刚好能被他听到。fpx在我们下面两层,田野补充说,尾音更高了些。他俩步伐很快,李汭燦拐进电梯间时正好看见田野和刘青松正十分热络地拉住彼此胳膊打闹,林炜翔一反常态,略显局促地和刘青松隔开距离。“你们应该比我们早到吧?”田野随口问出的话令刘青松神情一滞,嗯……有东西落在酒店大厅了,顺便买点零食,他和林炜翔一面慌乱地解释,一面在田野露出狐疑神色前手脚并用地将他推进身后电梯。

两天——三天前。李汭燦走近渐渐关闭的电梯门时没有缘由地想到很近的事,缝隙里田野的手伸过来,在隔开逐渐合拢的门缝之前看见李汭燦向他摇头,做无声的口型,说下一趟。他在飞机上没有睡着,因此对时间认知混乱,但总之,这应该是那天夜里的事,启程前往冰岛前一天夜里。

晚上睡觉时李汭燦照例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裹起来,发尾湿漉漉的水汽沾在后脖颈。朴到贤从浴室里出来,像往常一样在打开吹风机之前故意问他:“真的不要吹吹头发吗?”他知道李汭燦被问过太多次、变得不耐烦,一定会窝在被子里大声说“不要、烦死了、朴到贤!”于是飞快地按住吹风机开关,把李汭燦恼怒的声音隔绝在隆隆噪音外。

朴到贤刚搬来时便问过他,为什么要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为什么不吹干头发再睡觉,如果换作别人,听起来或许会显得多管闲事,但不招人讨厌是朴到贤身上令人琢磨不透的特质,也许是因为语调、也许是因为声音、也许是因为弯弯眼睛和茸茸眉毛。李汭燦一面暗自诧异,一面用手肘将上半身撑起和他解释:“只是我的习惯。”从朴到贤站着的位置,大概只能看见他凌乱半干的头发。临睡关灯前,朴到贤声音低得好像在耳边,和他说,哥睡前还是要吹头发,不然明早会头疼。李汭燦在赛场上可以杀伐果断,可以反应敏捷,但此刻他陷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只会阖起眼皮点头,对将来一切被欲盖弥彰称作习惯的暧昧、一切步步后退全然无知。

朴到贤放下吹风机、走出浴室时还没到晚间十二点,对于电竞选手来说大概不是易于入睡的时刻。但李汭燦已经把头完全埋进被子里,用耳机塞住耳朵。狐狸钻进自己的洞穴也是这样的吗?朴到贤不止一次地把李汭燦看作狐狸,此刻看着他又忍不住这样想了。关灯前朴到贤检查浴室,发现李汭燦把牙刷落下了。真正狡猾的狐狸大概不会这样丢三落四,朴到贤轻松地想着,把牙刷放进自己的行李箱。

从走到门口关灯到躺回床上只有三五步,但当黑暗涌上来时朴到贤在房间中央停住步伐。现实突然被无限放大朝他逼近,他并没有试过逃避,因为这是可喜的结果:他们明天将启程前往冰岛参加世界赛。然而当范围缩小、主语改换,朴到贤在躲避的过程中意识到,他和李汭燦要一起去冰岛这句话隐藏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暧昧,挤压他的心脏、收紧缚住脖颈的绳。他被牵引着,一步一步偏离既定的路线,只来得及想这大概不是合适的时间:他停在李汭燦床前。

双唇触及额头的声音轻轻,朴到贤感觉自己的时间静止三秒,世界在他眼前飞速坍塌、融化成蓝色和银色的粘稠星河滴落。他知道亚当与夏娃的故事,但直到21岁、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禁果原不以苹果的形式存在,也不是缠绵,不是呢喃爱语,不是欲望的壑。而是,他低头看着李汭燦睫毛翕动一下。


李汭燦知道朴到贤向来落后自己三四步,不远不近、步步紧跟。他站在电梯门口等待下一趟,也是等待朴到贤走上前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容他想得太久远。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李汭燦不会想起朴到贤偏爱站在大巴车门口等他,侧身让他先上车的同时抓住他小臂,而后慢慢下滑到手腕和手指。他告诫自己不必怀有这种迟顿的敏感,不必对00年生人的无聊把戏上心,却还是在电梯门打开、朴到贤上前一步之前快速走进电梯,同他擦身错开。李汭燦不习惯于对他人坦诚,却很热衷于剖析自己,审视自己结满晶体的创口,因此当他站在成列的楼层按钮前犹豫,朴到贤肩膀还没完全靠过来就已被他嗅到热意与海风气味时,他便无法对自己的敏感过头与被牵动的心跳视而不见。“十三楼吗,”朴到贤声音低低的,贴在他耳边,“还是十四楼?”

“是笨蛋吗你,”李汭燦转过身,拿指尖抵住朴到贤肩窝把他推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行为或许有暧昧之嫌,但照旧放任指尖顶住原处不移开。推拉是他拿手的事情,无心的调情也不吝为一种中下感情的联络,他这样为自己开脱,不过手心隐隐渗出的汗和耳后热度还是引起他心底很隐秘的恐慌,有什么将要发生了,他心想,但他不清楚、不明了:完全超越了他的掌控。


2

李汭燦刚来edg时并没有决心要在中国怎样生活,或许他在赛场上有很明确的目标,但除此之外是空白。十八岁人惯有的是自以为了解,但李汭燦更谨慎些,他提前开始学习中文,飞机降落在机场时他看向舷窗外,已经开始期待能看懂第一个见到的中文告示牌。但是,后来田野和他说,你刚来的时候呢,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很热切,但又对什么都很防备。李汭燦反驳时把声音拉得长长的,显得很无赖,可是心里却知道田野是对的,而且一直如此。李汭燦虽然嘴笨,却还是可以用腼腆的笑容装傻。队友和工作人员开玩笑时控告他逃避镜头和亲密,李汭燦左右摇晃椅子,边笑边说自己只是注重隐私。在五六年间他有过几任室友,全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搬进他的房间、又在某天消失了,亲密吗?李汭燦晃晃脑袋,并没有什么矛盾,也称不上是亲故。在赛场上他想要与队友配合无间,但在生活里,他享受那种由自己掌控、可以随时抽离或收紧的关系,就像一枚充满空气的纸袋,由他捏着封口。

冬假回韩国时母亲总是摸他的头发,端详他脸庞和眼睛,说我们汭燦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李汭燦往往不知如何回答,迟缓地露出笑,那种听母亲说他内敛、疏离时会露出的笑。田野对他看不下去要来打他时会说,李汭燦你等着,以后总有人能降住你。母亲的话则少一层狎昵,借助命运、相遇和改变来暗示。用轻飘飘的拳头就可以对田野表达抗议,要反驳母亲李汭燦只能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呀。改变我吗,还是拯救我?李汭燦游刃有余甚至是傲慢地想,我全都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很好。

他低下头发现朴到贤发来新消息,指尖下滑打开聊天界面。


命运不是李汭燦所相信的,即使相信,命运似乎也不能够发生在从首尔飞向上海的国际航班上。朴到贤坐李汭燦邻座,尽管先前在网路上联络时聊天已经很自然,李汭燦在开口同他说第一句话前还是需要做无谓的斟酌。然而朴到贤不需要:“我想和哥乘同一班飞机,让哥为难了吗?”在和他说话时,朴到贤会将脸完全朝向他,显得真挚且坦诚,在这瞬间李汭燦心里出现隐隐的念头,意识到这是与无法凝望他人双眼的自己全然不同的另一种人,另一种可以看着对方、且永远看着对方的人。

“没有,”李汭燦的睫毛垂下覆住眼睛,话从喉咙口轻飘飘地说出来,“帮助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用冷淡的发音改换亲昵称呼的涵义,亲密的问句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李汭燦将指尖贴近嘴角,不动声色地观察朴到贤闪动的眼睑:睫毛像雪般密密地落下来了。

但是,朴到贤好像一只迟顿的、笨头笨脑的流浪狗,无法识别李汭燦话中隐含的他意,“啊,哥这么心疼我。”他说这话时笑眯眯的,鼻子往上的半张脸和李汭燦有十足的相像。

尽管李汭燦双唇抿紧,朴到贤还是能知道他一定已用力咬住上下两排齿列,两颊是因羞于说出口而升腾起的桃色羞恼。李汭燦手伸过来像是要敲他脑门,手指已经蓄力成爆栗的手势,然而朴到贤继续笑,将头稍稍低下来,那只手停在他额前,等着、等着,抚了下垂落前额的发。


刚来lpl时朴到贤很受媒体青睐,不免会被问:谁照顾你最多呢?他说是scout选手,是合情合理、心照不宣的回答。来自同一个国度的两位选手,已用五年熟悉过异国的哥哥,和初来乍到、第一次被lpl赛区的镁光灯照亮脸庞的21岁弟弟,可以被自然而然地捆到一起。然而李汭燦好像并不怎么让熟悉他的人放心,他的新辅助嬉笑着告诉他,如果李汭燦欺负你就过来告诉我;申敏俊将李汭燦拉出训练室时说中文,尽管朴到贤转过椅子、伸长脖子也听不懂,但隔着半扇门他能看见李汭燦的半边肩膀微微塌下去,于是滑开椅子站起来,无可避免地表现得很冲动。

申敏俊听朴到贤用韩语说“汭燦哥没有欺负我”时的表情实在滑稽,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棒,他转转眼睛,发现李汭燦已经做足了受害者姿态,拿细长眼睛瞧他一瞧,转身便牵住朴到贤的袖口走回训练室,申敏俊在后面急得大叫:“我没有——”他想了想,换成韩语继续说,“我没跟李汭燦说这个!”


直到听过粉丝说到贤是最勇敢的狗狗,李汭燦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意思,原来是小狗啊。rank排队时他无所事事,会把手臂垫在脑后卷头发,头朝右边偏几度、下巴抬高,可以看见朴到贤后脑勺凌乱的头发,想必是因为他睡相不佳、又忘记了梳头。眯起眼睛的时候,想象朴到贤长出一对狗耳朵变成了容易的事情,输掉排位后的耳朵会和小狗尾巴一样耷拉下去吗?李汭燦过于习惯这种恶趣味的想象了,不会意识到自己开始想得过于远和亲昵,因此也没注意听王一帆在远处和朴到贤说了什么,不过没出几秒,朴到贤一定又会转头盯着他理直气壮地要求翻译。

“我没听呀,”李汭燦没脸没皮地和他耍赖,“给我钱了吗就要我翻译?你去找申敏俊。”

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住朴到贤,发现朴到贤闪躲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将脸凑过来,离他近了些。李汭燦下意识也朝朴到贤侧过脸,尚未发觉这个由唇与唇、鼻尖与鼻尖构建的微小空间已经在酝酿一个秘密、一段别有深意的对白。

“难道你还想再听我把狗狗翻译成狗崽子吗,”李汭燦不甚在意地补充说,提及之前直播时的翻译事故,没忍住坏笑起来。

“没所谓啊,”朴到贤说这句话时用中文,发音蹩脚得让彼此都憋不住笑,但接下来他说母语时神情认真甚至庄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缓了速度,音与音间的距离被粘稠地拉开,是昭然若揭的温柔,“还是哥帮我翻译的话,就都没所谓。”


3

嗯,难道是在这个时候吗?李汭燦打开房门时漫不经心地想着,或者是那个时候?

虽然李汭燦自认为不是迟钝的人,甚至在某些地方令人不解地格外敏感,但是对于这些事情,他承认,或许多少是受到了相赫哥的影响,他可能确实迟钝过头。朴到贤的唇降落在他眉心往上两厘米,在一个吻尚未形成前便离开,可李汭燦记得太清楚,唇是干燥柔软的,如一叶没开刃的刀划过他额前,不成伤口。只是每每与朴到贤接近,被吻过的地方就隐隐发烫,像李汭燦一样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指尖沿手腕滑进手心,拿漱口杯时状似无意地贴过手背,游戏内欲盖弥彰的特别分组——回忆倏尔涌上来,李汭燦将行李堆到墙边,重重地仰面倒进柔软床铺。

王一帆在群内发消息,通知他们晚饭后去熟悉新训练室。李汭燦划开锁屏时敲门声响起,他慌忙跳下床,脚趾陷进地毯短而硬的绒毛中,门后面站着朴到贤,手里握着一把牙刷。

李汭燦忙着发消息,在朴到贤走进房间后抬脚把门踹上,只来得及抬眼瞥一眼朴到贤手里的牙刷,便绷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回事,”李汭燦放下手机问他,“为什么拿着牙刷来找我?”

朴到贤说话时并不看他,先是迟疑不到一秒,随即脸上出现那种“抓到你了”的得意和戏谑:“这是你的牙刷。”

糟糕,李汭燦反应极快,双颊如朴到贤所愿浮现“被抓到了”的红晕。他与朴到贤的牙刷是一模一样的同款,只不过平时用颜色不同的漱口杯,因此不易弄错。舌尖抵住牙齿,李汭燦半张的嘴令他与平日里的狡黠模样截然不同,朴到贤不给他机会找补,抓起他的手把牙刷塞过去:“不是我带过来的话,哥你可就没有牙刷用啦。”

“你以为雷克雅未克没有便利店吗。”李汭燦把头扭过去,快步离开朴到贤走去洗手间。若非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冷漠别扭,不近人情,但个别心细的,便能窥见他发红耳廓和微微发抖的声音。

朴到贤自然属于个别心细的,可他学不会不露声色,于是倚着墙面咬住嘴笑起来,又在李汭燦走出洗手间之前敛住,压下门把手说要回去睡觉。

李汭燦不耐烦似的朝他挥挥手。朴到贤走出房间,回身关门时在门与门框之间逐渐坍缩的空间里瞥见李汭燦背影。时近黄昏,夕阳像只手掀开窗帘的缝隙、将影子映在墙面,李汭燦背极薄,因此侧影格外显瘦削。朴到贤合门的手停住,只觉得自己再次遭到蛊惑,却仍旧束手无策。原来李汭燦完全独处时是这模样,好像战士退回堡垒,卸下盔甲,一朵饱和度极低的蓝色的云。如此不设防,如此单薄甚至……温柔。

李汭燦听见急急脚步声后再回头,朴到贤已经到了眼前,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握住肩膀。颤抖沿着手臂动脉传递至指尖,一具躯体内的血潮澎湃、情思翻涌是午夜暴雨,落在李汭燦皮肤上绵延不绝地流向他心脏。在李汭燦抬眼去看朴到贤双眼前不曾想过距离缩近能给人以如此联结,仿佛他的心跳是自己的心跳,他的鼻息是自己的鼻息,他锁在唇间的、也是自己难言的瞬间。

李汭燦觉得这个距离是接吻的距离。他不确定朴到贤是否想吻他。

门外走廊不知从何时开始吵嚷起来,有人在来回走动、大声说话,他们之间几近真空的寂静被琐碎动静撕开,紧接着敲门声响起,两三个声音叫着李汭燦名字,快活得几乎令他们感到羞耻。不需要李汭燦伸手去推,朴到贤就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

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立刻抹杀周遭所有嘈杂。

“李汭燦,”朴到贤少见地以全名称呼他,“我们一起拿冠军吧。”

晚风吹开窗帘,车水马龙被锁在百尺之下,夕阳澄黄的光线映亮了彼此混乱且赤裸的眼。


4

从冰岛回来大约一个半月后,金星宇拿来一沓洗好的照片。

“这家店洗得好差,”他和李汭燦抱怨说,把不如人意的地方一一指给他看,“每一张噪点都太大,你看这两张已经给夹子戳通了。”

“我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7号还是……8号吧,赵礼杰非要去那家餐厅,你不记得了?”

李汭燦怔了怔,随手抓了一张照片,慌张地低下逐渐发烫的脸,几乎埋进照片里面。这张刚好是被晾晒胶片的夹子戳破的其中一张照片,显然拍摄者位于玻璃后面,镜头对焦于窗外托宁湖畔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它身后沿着湖岸边散步,被划破的缺口位于照片上半部分三分之一处。

“啊,这张是随便拍的,”金星宇站在他身后惋惜地说,“不过其实抓拍的挺好,对吧?”

“嗯,”李汭燦紧紧盯着缺口下面遗留的一小块红色,这是……他的心跳剧烈起来,从自由教堂向北第七个路灯下,银灰色厢型轿车旁……这是朴到贤那件红色的羽绒服。


因为决赛后的第二天晚上就要返回上海,随之而来的便是乏味漫长的隔离,他们便决定无论如何要在返程之前在雷克雅未克好好玩一玩。虽说时间本就不够宽裕,理应好好珍惜最后一天才是,队伍里的每个人还是在隔天睡到了将近正午,如果不是王一帆砰砰砰地砸了一分钟整的门,赵礼杰恐怕还会一头睡到傍晚,乃至来不及收拾行李。

李汭燦呢?朴到贤在王一帆把赵礼杰从床上薅起来时不住地往四周看。他站在赵礼杰房间门口,隔壁和对面的门都半开着,一扇门里是李炫君浮夸地因为手机没有充满电而大叫,另一扇门被田野用胳膊肘撞开,他一面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一面雷厉风行地问朴到贤:“你怎么愣在这儿啊?李汭燦人呢?”

朴到贤朝他摇头。田野飞快地和他说了什么,话音未落便被余俊嘉架去电梯间,朴到贤站在原地看他们雀跃的背影。这不免令他想到李汭燦的,晨间赤脚走去拉窗帘时的背,输了比赛伏在桌上时沉默弯成欲发之弓的背,黄昏时被夕阳照映在墙上的模糊、颤动的背,和……朴到贤感觉自己神经末端传来刺痛,仿佛被有毒的螯刺扎了一下。但他还是继续想下去:和昨天下午在他怀中,蓝色与银色的雨落下之前,他掌心下发着抖和烫的李汭燦的背。

他在走去李汭燦房间门口途中欲盖弥彰地将田野房门合上,门闸发出轻且脆的两声响。雷克雅未克气温降至零下,走廊内有一股令人沮丧的干燥气味,朴到贤在李汭燦门前站定,屈起两根手指,犹豫着是敲两下还是三下,因此无暇去注意门内窸窣声渐近,接着,门开了。

迥异于门外空气中奔涌着的寒凉,光与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李汭燦抬手将鬓角碎发捋顺,神色自若,仅仅是向朴到贤挑起一边眉毛,做无声询问。片刻之后,朴到贤意识到自己已看进李汭燦眼底太久,急忙说:“就差你了。”

当他边后退边微微侧身使李汭燦得以离去时,才迟钝地意识到些许不对。照例,朴到贤在昏暗走廊上亦步亦趋地随着李汭燦走去电梯间,显示屏显示上一趟电梯刚刚降落底层,想必王一帆已经领着赵礼杰下去了;另一块显示屏转瞬亮起指示灯,电梯门徐徐开启。

朴到贤还没来得及处理心里坠着的隐隐担忧,只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加快步伐朝李汭燦靠近,也许可以解释为肌肉记忆,又或者是因为被莫名的冲动驱使,朴到贤在李汭燦走进电梯的瞬间去拉他手腕。但在那刹那,朴到贤猛地发现一切解释都失效且无意义了,因为那只手在他手掌心挣动几下,轻轻地,宛如蠓蛾抖开翅膀,随后脱身而出。

电梯停在高空,朴到贤不动声色收回手时感觉这静止格外长。李汭燦垂手站在近按键板处,从朴到贤站定的地方看不见他眼睛与脸,怔怔地觉得他背影清瘦似弦月,只是似乎发着抖。电梯门逐渐合起,李汭燦终于抬手去按楼层键,指腹用力到发白,而后手移开,那枚“1”生机勃勃地亮起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显示屏上数字渐次跳动,狭窄的空间仿佛被彼此不断挤压,最终都退守到电梯两角。在这令人头脑发白的沉默中,朴到贤难以控制自己无声发问:为什么?是因为那个拥抱吗?你明明知道那是最重要的时刻,明明知道我最想与你分享、和你相拥,因为你是我最看重的人。

你也看向我了不是吗?你在等着我去抱你。


冰岛日照时间极短,天光盛放需等到早上十点左右,而下午四点多便是黄昏,但正午十二点时阳光很好,与上海的晴日并无不同。午餐在赵礼杰的极力要求下被安排在距托宁湖三百米处的一家餐厅,是栋美丽的砖红色小屋,与自由教堂的翠绿尖顶遥遥相望。

餐厅外墙上已经挂起圣诞节装饰,门楣坠着一枚金色铃铛,有人进出时便活泼地响,仿佛是朝食客施了圣诞仙子的魔法,使其无一例外都在片刻惊讶后露出愉快的表情。侍应生面对他们一行人时面露难色,想必这种小巧的餐厅不常接待此类聚餐。但幸好,午间食客并不算多,田野在由几张小桌拼就的长桌后落座时不忘嬉笑着数落赵礼杰欠考虑,后者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理亏,实在是无从辩驳,只好尴尬地摸着鼻子:“……倒是适合情侣。”

李汭燦左右分别坐着李炫君和赵礼杰,金星宇则在他正对面煞有介事地翻看菜单,把书页翻得山响,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能够熟练地阅读冰岛语,被李炫君一眼识破只是在看图片。朴到贤将身子靠过去问金星宇在找什么,菜单刚好被翻到底。“酒啊,”金星宇把菜单扔回桌面,“赵礼杰不是20岁了吗,在冰岛都可以合法饮酒了。”

“没有吗?酒。”朴到贤问,金星宇摇头。赵礼杰听说自己获准可以喝酒显得很兴奋,尽管国内没有饮酒年龄限制,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俱乐部聚餐都没有饮酒的习惯,这竟是他第一回产生喝酒的强烈念头。一瞬间,打野在其他人眼里都变得很小,且是希望落空、将眉毛蹙成八字那种招人怜爱的小,李汭燦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

啊,朴到贤听到心底一个声音低低地叹气,移开视线时他看见窗外距离百米处矗立着一家便利店,红白相间的招牌在阳光下微微发光,他心里一动,朝远处指了指。

赵礼杰眼睛亮起来,于是朴到贤一副哥哥的样子,就差说出“交给我吧”。他迟疑一下,手臂越过半张桌子去拍赵礼杰的头,察觉到李汭燦垂着眼在看,又温情地多摸了两下。


是在那时被拍到的吗?李汭燦想。

照片左侧边缘露出红白相间的色块,想来应该是便利店的招牌,但距残缺的破口处有相当可观的距离,因此李汭燦又觉得不是。不是他和朴到贤在便利店门口说话的时候。

李汭燦走到便利店时太阳已悄悄向西方倾斜一些,冬日的阳光过了正午便转凉,天空从一片无尽的白色中松弛下来,由南至北划出几道连绵的灰粉色云翳,加之便利店玻璃橱窗上方的窄小顶棚围出一圈阴影,他走近时视线已能不费吹灰之力落在背对门口的朴到贤身上。

朴到贤很高,肩膀生得又宽,手里攥着的酒瓶被衬得分外纤小,李汭燦的视线漫不经心滑到朴到贤手背,突然哽了一下,脸慢慢红起来。明知不会有人注意,李汭燦还是不自在地将脸低下去,鞋尖并拢在一块儿。虽然他碰上朴到贤知觉就变得敏感,却在其他地方变得愈发迟钝,例如夺冠后被朴到贤几乎抱起来转了半圈时只是一味激动,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才感到耳朵发烫,相拥时对方心口隆隆的心跳和炙热的手掌心温度令他无法招架,眩晕仅仅是因为旋转吗,还是因为他被朴到贤抱进怀里时打碎了他们之间维持多时的微妙平衡,令李汭燦闭上眼、盲目地坠落了。

又例如,李汭燦最终还是发现,他心中怀揣的隐隐不安已经变为现实,甚至可能不在昨日、不在拥抱的瞬间,而是在那趟由仁川机场启程、降落至浦东机场的航班上,在朴到贤走进闷热机舱,还未来得及摘下布满水汽的眼镜时,李汭燦手中掌握的绳索、开关、结束或开始的按钮便被朴到贤用笑意、触摸、笨拙的中文口音逐个替换。就好像在黄昏时淋着小雪一路走,到家时发现头发已湿透。此时此刻他手中没有筹码,像自作聪明掉进陷阱的狐狸,却还要倔强地甩甩尾巴,提出要求。

朴到贤推开门走出便利店,看见李汭燦的刹那似乎想抿嘴,想蹙眉,想装腔作势,最后留在脸上的却是情难自禁的一个笑。李汭燦率先朝前走,朴到贤还是照旧落后他一点,双臂在身体两侧来回微微摆动时若有若无地擦过李汭燦腰侧。

天鹅群游向岸边,和他们很接近。然而李汭燦却无暇去观赏这些冬日阳光下翩翩起舞的精灵,他每走一步便觉得心脏被拉扯着下沉一分。对失去控制的恐慌与期待交织,如何解释、如何和盘托出,乃至如何停下这规律的前行,所有的这些构成了此刻坠在他心脏的重量。现在,停下来——不知是对自己还是朴到贤,李汭燦一边默默计算着余下的路程,一边如此祈祷:停下来,说些什么。

从自由教堂向北第七盏路灯下,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李汭燦肩膀,温柔地将他转过来,背倚着湖边的栏杆。他微微仰起脸,觉得此时应当是解释的时机,可朴到贤抬起右手将他额前头发微微撩开一些,啊,李汭燦突然想,他都知道。

指尖划过李汭燦眉心上两厘米,有如一个预告,而后那只手沿额角向下,摩挲过丰润的耳廓,即将停在他脸侧;狐狸就在此时提出要求,尽管近似呢喃:“拜托,别说你要拯救我。”

洞悉他所有别扭、看穿他所有冷脸的朴到贤笑意又加深一分,却不显得得意,他俯身靠近时遮住了太阳,密密的睫毛在阴影中更像欲飞的蝶。李汭燦注视他眼睛,发现爱时呼吸窒了一瞬。

“我不是要拯救你,”四周完全静下来,只听见朴到贤一字一句回答,“我是要吻你。”

他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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